一江清水入杭城 富阳铁腕治水“算大账”
富阳治水账单
富阳交出十年治水最好成绩单。
在刚过去的2015年——也就是浙江省“五水共治”的第三年,富春江和钱塘江交接的渔山断面水质,已经连续10个月显示为优,考核方是浙江省环境监测中心。
大江大河,川流互通,熟悉浙江地理环境的人都知道,富春江和钱塘江一脉相连,实为钱江水系的上下游,鱼贯杭州而过——在黄公望作画《富春山居图》时,钱塘江的源头,成为隐藏在画卷中江流沃土的点缀风景,受人端详;而在富阳大兴造纸时,富春江的末端,却沦为放逐污水奔腾而下的最后闸口,遭人嫌弃。
清水入杭城——多年来已成一江两地人民夙愿,而在富阳发力治水之下,终于算清了这笔“环境大账”。
重治造纸
即便是雾霾天气,矗立在春江街道的蔡伦像,仍然清晰可见。
这位曾向汉和帝进献“蔡侯纸”的造纸鼻祖,一度成为当地造纸业自在生长并成为支持产业的隐喻符号——在造纸被鼓励的年代,产业税收最高占据当地财政总收入66%,也就是说,每10块钱的财政收入,大概有7块钱来自张张白纸。
但没有“规矩”的污水排放,10年来也成为当地历届官员的心头之患——与富春江相连的钱塘江,系杭州300多万人口的水源地,有前任官员曾表示,“做梦时都在担心数百万杭州人的饮水安全。”
事实上,在早年开展的前5轮整治中,富阳已先后淘汰关停造纸企业231家、生产线423条,削减实际产能371.2万吨。2013年,富阳继续对造纸业进行第6轮整治,并提出“在2015年底前淘汰年产5万吨以下的板纸生产线”目标。
去年,富阳撤市设区,政府治水决心,更是异常坚定,甚至不惜壮士断腕。“宁可顶着经济下滑的压力,也要把造纸产业治理好。”这是富阳区委书记姜军在多次省市重要会议中的表态。
“控制企业总数从而严控排污”,成为此次富阳治水核心要义。就在去年3月,当地两家“巨无霸”造纸企业永泰和正大集团,正式合并成永正控股,成为如今浙江最大的造纸企业。
而与此同时,大集团的出现,也让污水处理变得透明和高效。永正控股安全环保部经理徐静静表示,现在造纸污水处理后70%的水回用到造纸生产线,只有30%的水经过处理后排放,生产一吨纸的用水量,也从上世纪90年代的200多吨,降到了现在的10吨。
当地还积极推行可交易的排污权,监管也变得更加苛刻。富阳区五水共治办的工作人员透露了一个细节,“曾经有家造纸企业的污水管道发生滴漏,被停工整顿了好多天。”
修葺支流
从富春江流淌出去,诸多支流又成为一条一条新的河流。
富阳南部的大源溪,就是其中一条——杭州有管“水”的领导曾“激将”姜军,“富阳的‘五水共治’治得好不好,我看看大源溪就知道了。”
事实上,大源溪的水质问题,与富春江如出一辙——上游大源、灵桥两镇成年积累的上百家造纸厂,给下游冲来源源不断的黑水,而后流入富春江——这种河流的奔腾经历,又复制到离大源溪口不远处的富春江和钱塘江之中——成为造“福”上游、吃苦下游的更大版本。
2013年7月23日,25公里长的大源溪因污染严重,被《浙江日报》一版以《富阳大源溪黑水绵延》一文曝光,而在随后的报道中称,“姜军带着环保局、水利水电局等相关部门负责人,来到大源溪边现场查看,要求当地干部正视生态环境建设中存在的问题,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,全力打好造纸业整治提升攻坚战。”
这种一把手带队的攻坚战,也在前年转入常态,当地政府把两亿多元“扔”进了水里,要彻底还清这笔环境欠账——大源溪旁边的蒋家村,有着几千人居住,多为蒋氏后裔——其中村里最为知名的人物,就是蒋本浒,现在叫麦家。被问及“杭州哪个地方对他意义最为重大”时,他回答说,“富阳蒋家村。”
现在,紧挨着大源溪的蒋家村,又回到当年麦家小时候的模样。雨天时,村里的蒋大姐在蒋家祠堂里闲聊,说起大源溪,“快20年没见到水这么清过,以前连河床都是漆黑的”——官方通报显示,大源溪已经脱帽“黑臭河”,有些河段,在去年夏天就可以下水游泳了。
算笔大账
永正控股的新任总裁王文忠有时候会变得神情凝重,甚至忧心忡忡——连续两年,造纸业的大环境不景气,让他经营了几十年的老行业,开始出现亏损。
这似乎是整个富阳造纸业铁腕整治后的一个缩影。在经历10年6轮整治之后,富阳境内大大小小的造纸厂,从鼎盛时期的460家,缩减到现在的125家,仅2012年至今,造纸产业累计减少产值200多亿元,税收锐减11亿元,造纸产业在财政收入中的占比从66%下降到20%。
不过,与此对应的,工业废水排放总量、COD(化学需氧量COD,一种重要的有机物污染参数)排放总量、氨氮在2012年的基础上,减少了6437万吨、 5176吨和186吨,分别削减了46.6%、47.8%和47.86%——这种数据变化折射到热爱在富春江游泳的江幽松身上,显得更为直观。
即便是在冰冷的冬日,60多岁的江幽松每天都不忘要到富春江里游上一会儿。而在13年前,江幽松和几个哥们曾有一次江中“壮行”,花了8天时间,一直从建德的新安江大坝,游到钱塘江的六和塔,就是为了看看“300里母亲河的水质”,结果,在水里就让他失望了,“蛙泳时,水是黑的,手划出去,就看不到自己的手了”——而彼时,正是富阳造纸业“疯狂”的野蛮生长时期,同时也带给当地极高的GDP贡献值。
但多数人和江幽松一样,对颜色带黑的GDP上下浮动并不在意,而对江水东流的清澈与浑浊变化,却有着切肤之痛,这也包括下游以此为饮用水源的300多万杭州人民,总想着家里龙头放出的水更加干净。姜军表示,“一定要把一江清水送入杭城,让下游人民喝上放心水。”
在蔡伦像之下——这个被视为铁腕治水硬币反面的地方,重组之后的造纸大集团,也给王文忠他们带来希望,“有话语权,也就会有市场,今年可能会盈利了。”